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角黍,竹叶裹着黍米,缠着水草搓成的细绳。他稚嫩的嗓音劈开夜雾:“大夫食黍——”
江风卷起他的麻布衣带,他将黍团投入江水之中。
黍团落水的声音很轻,扑通一声,如同大地的心跳。江水无声地吞没了他的黍团。
林凤至忽然看见无数双手从暗处伸出。白发老妪皲裂的指节,青年臂膀鼓胀的肌腱,妇人沾着泥浆的裙裾边角......无数双手将竹叶包裹的黍团投向江水。
那些被抛入漩涡的竹叶包裹正在波心沉浮,像无数青翠的星辰坠入深渊。
林凤至俯身,随着众人的动作将自己准备的黍团一起投入江中。
千年后,五月初五的江河上尽是追思的龙舟。林凤至望着那些逐浪而去的黍团。她想,那时的人们向水中投掷用箬叶包裹的黍粽,孩童腕系五彩丝。
屈原的名字刻进每道波纹,随江水淌过每寸土地。
在屈原逝世2300年的时候,屈氏后人在汨罗江为他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祭祀。因为比较轰动,林凤至也去围观了。当时参加的人比之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除了江畔万人朗诵屈原的名句、实景演绎屈原殉国、敲响长鸣钟、焚烧祭文等传统环节之外,还增添了“数字屈原”和无人机展现屈原诗句等元素。
林凤至简直记忆犹新。
她想,这江吞得下血肉之躯,却永远无法消化这竹叶裹住的黍粒。它们会被流水推向更远的滩涂,被鱼群啄食,被泥沙掩埋,又在某处湿润的岸滩萌出青翠的芽。千百年后,当人们剥开相似的青叶,指尖触及温热的黍米时,必会记起一个名字。
屈禾手中的铜铎最后一次震响。
“浩浩沅湘,分流汩兮。
脩路幽蔽,道远忽兮。
怀质抱情,独无匹兮。
伯乐既没,骥焉程兮?
民生禀命,各有所错兮。
定心广志,余何畏惧兮?
知死不可让,愿勿爱兮。
明告君子,吾将以为类兮!”*
屈禾的声音穿过茫茫夜色,直抵江心。
屈氏族人开始低诵《怀沙》,声浪如潮水漫过江岸。那声音不悲切,反而带着金石相击的铮然。
“......知死不可让,愿勿爱兮。明告君子,吾将以为类兮。”
林凤至松开紧攥的袖口,那卷亲手书就的《离骚》竹简的棱角已烙进掌心。
这场祭祀不止撼动了她的心灵。
她侧头看去,祁已经完全沉浸在祭祀之中。
屈原的名字正随水纹漾开,漾成无数道不灭的涟漪。他的名字自殉国那日起,就将随兰蕙的根须扎进这片大地的每寸泥土上,随江水流淌过华夏的血脉。纵使朝代更迭,纵使江水改道,总有人会在五月的黄昏走向水边,将青叶包裹的虔诚轻轻托付给波涛。
因为有些陨落,原是为了升上永恒的苍穹。
“大巫。这场祭祀如何?”一个清亮的声音在身侧响起。屈禾不知何时从祭台上下来,已静立芦苇间,脸上祭祀涂绘的黄泥未褪,额间星纹刺青在暮色中微光幽暗。
林凤至依言答道:“自然是极好的,巫步合韵律,祭品又贴合大夫的喜好。”
她目光落在林凤至携带《离骚》竹简和兰草,目光也柔软了一瞬。屈禾心道,大巫也提前了解了大夫生前喜爱之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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